参拜靖国神社，安倍晋三正在恢复军国主义

HIROKO TABUCHI 2013年12月27日.NYT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参拜位于东京的靖国神社一事激怒了中国和韩国。日本与中韩两国的关系已处在紧张状态。去年，安倍晋三(Shinzo Abe)作为首相的主要关注点是振兴日本长期萎靡的经济。然而，在安倍晋三心目中，日本重新获得的经济实力只是实现一个目标的手段，目标就是建设一个更加强大、更加自信、拥有完备军队和二战时期自豪感的日本。

在安倍晋三于2006年到2007年首次担任首相期间，前述的更宏伟目标是导致他中途下台的因素之一。但最近几周，这个目标再次出现在最前沿，并在安倍晋三周四参拜靖国神社(Yasukuni Shrine)时达到高潮。靖国神社供奉着日本的战争亡灵，其中包括几名在日本战败后被处决的战犯。日本政坛人士过往的参拜总是会激怒中国和韩国，两国均曾在20世纪日本帝国扩张期间饱尝苦难。

安倍晋三此次参拜迅速遭到了中国和韩国官员的谴责，两国官员都指责安倍晋三试图掩盖日本帝国的罪行。此外，新任美国驻日本大使卡洛琳·肯尼迪(Caroline Kennedy)也罕见地对本国的亲密盟友提出批评，表达了对安倍政府的失望。

然而，正如安倍晋三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为了让日本走出战后的和平主义路线，他愿意承担巨大的政治风险。上月，他不顾政敌和新闻媒体的强烈批评，强行在议会通过了一项法案。根据该法案，政府将加强对国家机密的控制。政府称该法案是一个有助于与盟友共享军事情报的机制，并可依据该法建立一个美国式的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安倍晋三还让日本十年来第一次增加了军费开支，同时放松了日本在出口武器方面自我设置的限制。一项新的防御计划要求日本配备无人机和两栖攻击车辆，以便应对中日之间可能会爆发的长期斗争。

一些专家表示，安倍晋三明年可能会开始采取具体措施，对日本1947年颁布的反战宪法进行重新解读，最终达到修订宪法的目的。安倍晋三曾说这是他毕生奋斗的目标。已提出的修改可能会允许日本正式拥有战后的首支常备军，并在全球安全事务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过去的一年让安倍晋三获得了放开拳脚的信心，”位于京都的同志社大学(Doshisha University)校长村田晃嗣(Koji Murata)说，“他正在向支持者发出信号，表明自己是一个会为了信仰而战的政治家。”

安倍晋三的举措来得很及时，同时也很冒险。中国快速进行的军备建设——以及美国在本地区相对减弱的影响力，原因是中东问题依然牵制着华盛顿——引发的地区忧虑似乎为一个更加自信的日本做好了铺垫。与中韩两国的紧张关系也让多疑的日本民众更愿意接受安倍晋三的右翼议程，包括建立一支更强大的军队。

然而，领土争端，以及围绕战争遗留问题的尖锐分歧，也为日本的崛起设定了一个危机四伏的背景。中日两国均声称对东海一些无人岛屿拥有主权。在相关岛屿附近，两国的巡逻船依然处在紧张的对峙之中。一些军事分析人士由此担心，误判或事故可能会引发一场武装对抗。因为另一起领土争端以及历史解读方面的分歧，日本与韩国的关系也处在最低点。前不久有报道称两国的副部长级官员举行了会谈，这让外界看到了两国和解的希望。但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一事让这种希望落了空。

“安倍晋三这是在火上浇油，”东京大学(University of Tokyo)哲学教授高桥哲哉(Takahashi Tetsuya)说，“对日本在亚洲的关系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高桥哲哉写过一本畅销书，讲的是靖国神社在日本政治中的作用。

安倍晋三之所以走钢丝，部分是因为他的议程包含许多互不兼容的方面。比如，对日本当前的经济复苏而言，同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保持良好关系至关重要。一些专家警告称，对中国采取好战姿态可能会再次打击日本在华的经济利益，以及安倍晋三的经济议程。

安倍晋三具有严重修正主义色彩的历史观也无法让人们相信，日本能在亚洲安全事务中发挥更重要的角色。他的历史观是从外祖父岸信介(Nobusuke Kishi)那里继承下来的。岸信介曾因战争罪入狱，后来成为日本首相。总体上说，美国政府一直希望日本在该地区发挥更积极的军事作用，以便制衡中国日益增长的力量。然而，对于美国官员而言，日本非但没有成为一名牢靠的盟友，反而因为与中国的争端成了亚洲的另一个问题。

10月，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John Kerry)和国防部长查克·哈格尔(Chuck Hagel)曾在访日期间前往另一处公墓，对日本的无名战争亡灵进行了祭奠，此举明显是为了告诫日本领导人不要参拜靖国神社。“到最后，安倍晋三的历史观点与美国产生了严重分歧，”高桥哲哉说。“毕竟，安倍晋三并不相信美国建立的战后秩序。”

然而，由于执政初期对经济的关注，安倍晋三获得了50%左右的支持率，以日本近年的标准衡量，这个比率已经相当高了；他没有面临强劲的反对，日本2016年之前的日程中也没有任何全国性选举。7月，他领导的执政党自民党(Liberal Democratic Party)以压倒性优势赢得了议会选举，由是获得了国会两院的控制权，以及使法律获得通过的权力。

有些时候，安倍晋三与美国合作良好。例如，他亲自参与了长期停滞的让一个美国海军基地搬离冲绳的计划。“他刚开始关注的是经济复苏和巩固自己的支持，这样做很明智，”大阪关西大学(Kansai University)的法律教授吉田荣司(Eiji Yoshida)说。“但是他一直在等待，等待能实施他真正议程的时刻，也就是现在。”

上个月，中国单边宣布在前述东海岛屿上空划设新的防空识别区，引起了整个地区的紧张，这样一来，中国也没有太多的回旋余地。中国威胁将对进入该区域的外国飞机采取军事行动，美国却派遣两架未携带武器的B-52轰炸机进入该空域，对中国的威胁发起了直接挑战。此后，中国似乎并未将自己的威胁付诸实践。同志社大学的田晃嗣说，“中国已经打出了自己的牌，几乎不再有拿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一事来做文章的余地。”

一些分析人士称，为了减轻参拜靖国神社的影响，安倍晋三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他选择的参拜时间既不是该神社的周期性宗教节日，也不是具有重大政治或历史意义的纪念日。日本的许多保守人士都说，不应该过分解读此次参拜的政治意义，因为此举只是想祭奠二战中死亡的310万军人和平民。

安倍晋三自己也这么说，称他在参拜靖国神社时反思了“和平的可贵”。然而，极少有分析人士认为，他目前会再次把全部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经济上来。新的一年，他很可能会采取意图修宪的新举动。安倍晋三表示，他首先会推动对宪法进行重新解释，允许日本代表受到攻击的盟友采取行动。但他从未掩饰自己的意图，那就是对宪法文本进行大幅度修改，让日本拥有国家军队。

咨询公司Teneo Intelligence的日本政治专家托比阿斯·哈里斯(Tobias Harris)说，“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带给人们最重要的启示或许是，虽然有人说安倍关注的主要是经济恢复，他本人却并不认为自己的使命仅限于经济政策。”

Choe Sang-Hun自韩国首尔对本文有报道贡献。Patrick Zuo自北京、Makiko Inoue和Hisako Ueno自东京对本文有研究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