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洋捕捞”的网，撒向了一群女作家

一

地方土皇帝的“远洋捕捞”大网，正在撒向中国各个领域、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是，数十位女性作者被跨省抓捕。作为一个热爱码字的作家，忍不住要在这里为她们发出一声同类的悲鸣。现在中国社会早已成为没有自由，没有色情的禁欲国度，这些女作家即使打点色情的擦边球，都要被逮捕法办，还让老百姓活吗？

事情的大致原委是这样的：从6月开始，50多位“耽美文学”作者，被“安徽省绩溪县人民法院”跨域抓捕，她们中有人被判刑5年，罚款十几万至上百万元，有人不得不四处筹款以求轻判。

这些作者大多是20多岁的年轻人，女性占绝大多数，她们用文字表达对性与爱的想象，读者自愿对此付费阅读，未产生任何对双方的胁迫，没有个人利益的受损，却因此背负上了“淫秽物品牟利罪”的罪名。

恕我寡闻，第一次知道“耽美”这个词，查资料得知，所谓“耽”，即沉溺、痴迷的意思，“美”即美好的事物和情感。所以，耽美主义也曾叫唯美主义，甚至有人认为耽美主义就是浪漫主义。耽美本身作为一种文学的小众流派，作为一个小圈子的亚文化，本身没有原罪，也不是天然就跟色情或淫秽挂钩。

当然，我相信，为了流量，具体说为了吸引读者充值阅读，她们在写作过程中，一定有打擦边球的行为，游走在灰色地带。

她们不知道，一张网，正悄悄向她们捕来。

6月20号，安徽省绩溪县警方以涉嫌制作、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上门抓捕了十几个作者，其中包含“云间”、“辞奺”、“一蟹”和“Momo”等人。

7月底，第二批抓捕开始。

二

为何中部某省相关执法单位能突破属地属人原则，跨境逮捕全国各地的涉案作者？对此，律师黄思敏解释说：“互联网时代，和传统社会的传播形态并不一样，这使得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成为犯罪地，所以有时候会有跨区域的执法和抓捕。当然，目前也有各地趋利执法的情况。”

所谓的趋利执法，对应的即是近来开始在网上流行的词汇“远洋捕捞”。“远洋捕捞‌”原指渔业活动中远离海岸，在200米深线以外的大洋区进行捕捞的行为。然而，近期出现的“远洋捕捞”现象是指一些地方政府因财政困难，通过异地执法的方式，对相对富裕地区的民营企业进行查封、冻结财产等行为。

“远洋捕捞”一度声势浩大，以南方某省为例，今年有一万多家民企遭到“远洋捕捞”的打击，有老板身陷牢狱、家破人亡、倾家荡产，同时派生员工失业、企业关停等痛心局面。雷军的前手下刑燕军甚至因“远洋捕捞”而死，更是成为近日网络关注的一个焦点。

而这起跨省大规模抓捕小说作者的现象表明， “远洋捕捞”的对象已不止于异地企业家，而是积极开辟新领域，向普通人下手了！

这也正是这起事件令我感慨甚至愤怒的地方——是的，我没有恐惧，有什么好怕的——这些作者基本上是年轻女性，经济状况并不富有，甚至有人因为身患重病只能靠写作谋生，就这，也有人不放过！

据悉，为了争取减刑和缓刑，涉事作者们大多在积极退还“赃款”，也就是多年来赚取的稿费——打个不恰当的也许不尊重她们的比方，就算是风尘女子，喝令她们上缴多年来操皮肉生意得来的收入，正常人，拿这钱心安吗？

相关爆料显示，头部作者“云间”由于积极退赃，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部分未能筹集到资金退赃的作者，被判处了更长的刑期，如“辞奺”被判刑五年零六个月。涉案金额在25万元以下的作者，基本都能缓刑。所有涉事作者都留下了案底。

据“云间”的妹妹在微博讲述，“云间”在海棠写文近十年，共计千万字，被读者戏称为“无情的码字机”。她一心扑在写作上，没有养育孩子，只有4条宠物狗。为了退赃和缴纳罚金，4个月以来，家人都在借钱、筹钱，但依旧弥补不了资金缺口，才不得不上网向读者求助——当地的判决书显示，“云间”涉案金额达180多万元，算是一条“大鱼”了。

三

有法律界人士认为，如何定义“淫秽”，并不单单是一个法律问题，还涉及道德、文化、社会、心理等因素。色情淫秽和言论自由之间存在张力，其中的界限值得探究。

社会学家、性学家李银河，早在2012年就在其博客《声援耽美网站作者》一文中说：“淫秽品是言论，是人类想象力的产物，它不是行动。”

《金瓶梅》的作者叫兰陵笑笑生，换到现在，他还能笑笑吗？

即使她们有罪，正如有网友所质疑的，写情色小说比强奸犯判得还重，这正常吗？

2018年，就有人做过这样的对比：10月31日，耽美文学作者天一，因非法获利十五万，于安徽芜湖法院以制作、贩卖淫秽物品牟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并处罚金；

“天一案”庭审现场

同年5月，某女子在北京马路人行道上，被陌生人从身后扑倒，遭遇性侵并受伤。10月10日朝阳法院开庭审理，罪犯以强制猥亵罪，获刑八个月。

或者说，如果要对这样的小说作者进行重拳打击，在酒店安装摄像头偷拍客人的呢?

在网上曝光他人身体隐私的呢？

进而言之，利用职权胁迫他人发生性关系的，判了多少年?

盗卖他人器官的，判了多少年?

当然，这样的抓捕是有法律依据的，但是，当它与公众的朴素情感相抵触，是不是必须调整了?

最后我想说，“远洋捕捞“向普通人蔓延，说明问题很严重了。

“远洋捕捞”掀文字狱 50多女作家遭跨省抓捕

中国地方政府跨区抓人罚款补贴财政的“远洋捕捞”掀起文字狱。6月以来，50多位大陆耽美作家因为在网站发表作品，遭安徽绩溪县警方跨省抓捕，许多人被迫筹钱缴纳高额罚款，有缴不出的作家遭重判逾5年。

“耽美”多是指女作家写男男恋的唯美情欲作品，近年在中国大陆遭严格审查取缔后，大陆耽美作家纷纷转往海棠文学城成人付费网站发表作品。然而，这些多是20几岁年轻女作家6月起相继遭到“远洋捕捞”。

19日在腾讯网发布调查报导指出，6月20日，安徽绩溪县警方依涉嫌制作、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跨省上门抓捕了10几名作家。

与此同时，海棠文学城在大陆最大的两名经销商也遭到抓捕。在安徽省绩溪县人民法院官网，检索到了相关开庭公告，他们因为“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被起诉。

根据中国“刑法”，以牟利为目的，制作、复制、出版、贩卖、传播淫秽物品的，轻则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透过网络分享、展示也属于传播。根据中国最高法院2004年发布的司法解释，点阅次数超过1万次或收入超过人民币1万元以上即可立案；点击达到5万次以上或收入达到5万元以上，在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区间量刑；如果点阅次数达到25万次以上或收益超过25万元以上，即可在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区间量刑。

据报导，截至目前，大约有50多位耽美作家遭到安徽警方抓捕。12月中旬，部分作者的判决结果陆续确定。

据知情人士透露，由于作家们未直接贩卖小说，也没有定价权，“属于给网站打工的”，在案件中被认定为从犯，在量刑中得以降级处理。涉案金额在25万元以下的作家，基本都能获得缓刑。如“一蟹”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5个月，缓刑2年。

报导指出，此前，为了争取减刑和缓刑，涉案作家大多在积极退还“赃款”，也就是多年来赚取的稿费。

据报导，顶尖耽美作家“云间”由于积极退赃，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6个月。部分未能筹集到资金退赃的作家 ，被判处更长的刑期，如“辞奺”被判刑5年6个月。所有涉案作者都因此留下了案底。

根据中国两院2010年发布的相关司法解释，涉及传播淫秽电子讯息犯罪的，罚金一般在违法所得的1倍以上、5倍以下。

“一个13万流水的作者，罚金按一倍算，就是26万，再加上律师费、（前往安徽应诉的）往返路费……真的是天文数字了。这还是流水小的”。读者晨晨忍不住感叹，“她们只是一群20多岁的、生存艰难的女性，她们又不是印钞机……”

报导引述多张截图指出，自8月以来，已有10几名作家在微博公开筹款。为了避免诈骗嫌疑，她们还附上了逮捕或取保告知书、医院检查报告和居住环境等照片。

据云间的妹妹在微博讲述，云间在海棠写作近10年，共计千万字。她一心扑在写作上，没有养育孩子，只有4条宠物狗。为了退赃和缴纳罚金，4个月以来，家人都在借钱、筹钱，但依旧弥补不了资金缺口，才不得不上网向读者求助。

安徽省绩溪县人民法院官网显示，自11月以来，陆续有10几位作者进入庭审程序，每周都有1至2个案件开庭。笔录、开庭，让作家们不得不多次在两地往返，从重庆、浙江、福建、云南等地，前往安徽。

为何安徽警方能突破属地属人原则，跨境逮捕全国各地的涉案作家？报导引述律师黄思敏指出，网络时代和传统社会的传播形态并不一样，这使得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成为犯罪地，所以有时候会有跨区域的执法和抓捕。当然，目前也有各地“趋利执法”的情况，在经济类刑事案件里更多一些。

报导还提到，从知情人士获取到涉案作者的判决书内容，其中部分细节在耽美圈内引起热议。判决书显示，证人汪毅骏无意间透过广告连结跳转到海棠文学城，发现网站里均为色情小说，于是向警方举报。巧合的是，该名证人与隶属绩溪县公安局一职员同名。

对此，黄思敏律师指出，员警假装成读者、消费者来固定证据，是司法案件中常见的手段，也就是“钓鱼执法”。

“水瓶纪元”19日爆料50余名海棠作家遭远洋捕捞，获得热烈转发，许多大陆网友表达同情不舍，感叹“写小说比强奸判得还重”。有人形容这是一场“只有被告，却无人受害”的罪与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