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档红木家具背后：环境破坏、海关贪腐

法国国际广播 于 2024-06-14

中国的高档红木家具生产近几十年来经久不衰，随着中产阶层生活水平的提高，民众对红木家具的需求持续攀升，红木家具产业在新冠疫情期间稍有回落之后近两年又继续攀升，去年，中国的红木家具行业的总产值超过1500亿元人民币。红木家具已经沉淀为中国的历史印记和民族名片，被认为是消费品味高的象征，也有人甚至认为购买红木家具更为环保！

红木非法走私路经：从喀麦隆途径尼日利亚运往中国 © the museba projet

然而，红木家具购买者或许有所不知的是，制作家具所用的红木要成长为可用之材，往往需要300年到600年的时间，而中国国内的红木从明代到今天早已经被砍伐殆尽。因此，各大红木家具产区的木料严重依赖进口。在东南亚的红木资源逐渐枯竭之后，中国进口商将目标转向非洲与美洲。

最近二十多年来，国际环保组织不断拉响警报，呼吁禁止非洲向中国非法木材走私活动。法广在过去的节目中也向大家介绍了从马达加斯加，以及刚果等国对中国的非法木材走私活动。然而，尽管如此，非洲国家接二连三地成为非法砍伐活动的受害国，继马达加斯加，刚果，冈比亚、加纳、贝宁、布基纳法索和塞拉利昂之后，非洲的经济大国尼日利亚也未能幸免，这个人口超过 1.5 亿的国家的森林面积也正在逐渐缩小。

据国际环保组织介绍，在2014 年 1 月至 2017 年 6 月期间，平均每天有四十多个装满红木原木的 集装箱从尼日利亚运往中国。

尽管从2017年起，尼日利亚的红木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的保护名单，但是， 木材走私活动却并未因此而终止。喀麦隆调查记者 Christian Locka 两年前就此发表了长篇调查报道，报道警告说，不仅尼日利亚对中国的木材非法活动依然继续，而且，随着尼日利亚红木的逐渐减少，红木砍伐活动正从尼日利亚转向卡梅隆。

而同尼日利亚一样，喀麦隆也是《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的缔约国。在尼日利亚非法砍伐所造成的环境后果日益彰显的先例下，喀麦隆政府是否将加强打击非法走私活动？两年之后，尼日利亚向中国的木材走私现状如何？非洲的木材走私活动为何无法遏制？他在调查过程中是否遇到中国进口商？ 他对购买红木家具的中国人有何看法？

就以上一系列问题，法广电话采访了喀麦隆记者，非政府组织 The Museba Project的创建者克里斯蒂安·罗卡（Christian Locka ）先生。

一位喀麦隆村民在一棵红木数（Kosso）下乘凉，2022年 © the museba projet 法广：感谢卢卡先生接受法广的采访，首先，您能否介绍一下，在您的调查报道发表两年之后，尼日利亚的红木走私活动是否有所改善？

Christian Locka：从尼日利亚这边来看，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善，在我的调查报道发表之前，这里的状况就已经很糟糕，尼日利亚砍伐者与中国商人合作在尼日利亚东部砍伐，在我开始调查时，这一带已经基本没有红木了。我之所以要做这一调查，就是因为当尼日利亚的红木资源被枯竭之后，走私犯便开始向邻国喀梅隆移动，以便继续向中国市场运送木材。就尼日利亚而言，除了《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公布的禁止红木买卖交易的保护措施之外，政府方面并没有采取什么特别的措施。我们发表调查文章的目的也就是要强调尼日利亚在红木走私贸易上的问题，可以说在这一点上，尼日利亚的状况并没有任何改善。

法广 ： 尼日利亚曾经每天有四十多个装满红木原木的 集装箱运往中国，可见，木材贸易活动的规模盛大！那么，您在调查过程中是否遇到从事木材贸易的中国人？在尼日利亚街头，是否可以看到中国的木材贸易公司的招牌？

Christian Locka： 这是一个有组织的环境犯罪活动，中国人不会直接出现在砍伐现场，原因很简单，首先，由于肤色的原因，中国人很容易被辨认，再就是，如果中国人在现场，木材的卖价就有可能被抬高，所以，中国人不会直接到森林中。中国人往往通过尼日利亚中间商收购木材，他们会说，他们需要木材，愿意出高价来收购。中国人一般来说，主要在尼日利亚的港口城市拉各斯（Lagos）， 把木材从森林运往拉各斯，这主要是尼日利亚木材商的工作，中国人主要在拉各斯的木材市场采购，所以，中国人不会直接到森林中的伐木现场，在拉各斯，我们能看到一些中国人，但是，很难确认他们代表哪些公司，当然，如果一定要追踪他们属于哪些公司的话，这是有可能的，因为，他们收购的木材被装入集装箱运往中国，顺藤摸瓜，应该能够追踪到他们的公司，但是，他们使用各种手段来避免被发现。

法广 ： 那么，尼日利亚的红木被砍伐殆尽是否对喀梅隆拉响了警钟？喀梅隆当局是否加强了保护措施？

Christian Locka： 我在调查时，曾经看到几车装满红木的卡车被喀梅隆的森林保护部门所劫持，不过，喀梅隆当局并没有针对红木采取什么特别的保护措施，其实，在我的调查文章发表之前，许多人都不知道在喀梅隆也有红木，尤其是在喀梅隆的北部，因为，一般在喀梅隆，森林砍伐活动主要是在该国的东部，或者南部，而不是在北部。即使是喀梅隆当局也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的国家有受到保护的木材。森林保护部门在对被砍伐的树木持有怀疑时，就将货物截下，但这并不是针对什么特殊的物种。这是我在同森林保护部门的工作人员的谈话中所了解到的。我去过多次木材运输地的现场，也看到有许多卡车被劫持。不过，您也知道，这里的老大难问题，就是行贿受贿，无论是在尼日利亚还是在喀梅隆都是如此，究竟有多少个关口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向警察或者林业管理官员塞钱，卡车就可以畅通无阻。

法广 ： 非洲的木材非法走私活动为何总是没完没了？为何延续了几十年却依然无法终止？

Christian Locka： 之所以会没完没了是因为伐木并不完全是非法行为，合法的伐木活动使非法砍伐得以继续平行地进行，就好比是偷税漏税一样，为什么依然在继续？尽管存在许多法律法规来禁止这种活动。行贿受贿行为也同样如此，其实，在严格的措施下是完全可以被遏制，就拿中国而言，中国政府严厉打击贪腐，在中国行贿受贿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在中国以外，他们就无所顾忌了，既然在中国国内能够做得到，那么，他们在国外也应该可以做得到，但是，他们之所以在国外行贿，那是因为如果他们不这样的话，走私商就会同其他国家的商人做交易。在中国制造的家具有许多被出口到美国与欧洲，倘若中国采取果断措施停止进口红木，那么，走私犯就会把木材出售给别的国家。这对中国来说，是巨大的经济损失。所以，我认为，这其中涉及重大的利益问题，这就是为什么木材走私贸易难以被彻底遏制的原因所在，因为我认为这符合多个群体，以及多个国家的政府的利益。这就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打击木材走私活动的力度是如此薄弱。

此外，卢卡先生还在访谈中强调森林砍伐所造成的环境后果已经逐渐彰显，喀梅隆北部靠近沙漠，天气十分炎热，树木是用来抵抗沙漠的有效工具，而红木是经过数百年成长起来的树木，它们可以帮助遏制沙漠的扩张，树木被砍伐之后，沙漠与风尘就会毫无阻碍地攻击村庄。另外，红木的树皮往往是村民饲养的动物的食物，树皮还被用来制作草药。当红木树遭到砍伐之后，动物们就必须到远处的树林中去寻找食物。而远离医院等卫生场所的村民又失去了制造药物的原材料。再就是树木的砍伐使炎热的天气变得更加令人难以承受。

最后，卢卡先生向法广披露说，他在调查红木走私的过程中曾经受到非法分子的威胁与骚扰，这些威胁主要来自走私商人，有些人甚至公开的向他提出威胁，在伐木现场也受到有些人的威胁。在调查报道发表之后，他也遭æ受到一些攻击，不过，不久之后，骚扰与威胁逐渐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