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为何跨不过“中等陷阱”？

岩华观点：我在最近发表的新书《中国三农危机》，详细对比了中国与拉美、南亚及中东等发展中及新兴经济体的优劣得失，特别研究了巴西、墨西哥、南非、印度及东南亚的菲律宾、泰国、印尼等发现：从发展中国家向发达国家转型，凡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Middle income trap）的，都有一个共生现象（Symbiosis）：这些国家的大约30-60%的基层民众，未经足够的义务教育，国民素质低下，无论这些国家如何“高速发展”，都逃不过这个中等陷阱。

刚刚，汇率暴跌60%，通膨高达20%，股市崩溃的土耳其，小学和初中教育中（八年制义务教育），近年来入学率与中国类似，5-14 岁儿童的入学率为 95%以上。欧美日韩及经合组织的平均水平为 98%以上。土耳其与中国类似，真正的问题出现在高中以上教育普及：直到2012年，土耳其才开始实施12年的免费义务教育，但已太晚了，人口素质的大问题，迟早是会把高速发展中的国家，从顶峰拉下悬崖。

根据经合组织（OECD）公布的数据，2015年，土耳其的25 至 64 岁成年劳动力，未受过任何高中教育的人口比例为 63%。2005 年这一比率更高达72%，土耳其与跟经合组织中墨西哥，并列倒第一第二。而经合组织的平均水平为 23%。

前些年，土耳其的孩子们跟中国农村类似，读到初中因交不起高中学费，就直接辍学到城里打工去了。而高中生源不足，直接导致大学以上的高等教育普及率，相对很低。2015 年，土耳其25-64 岁的成年劳动力中，只有 18% 接受过高等教育（这跟中国类似）。2005 年，土耳其受大学教育者只有10%。而同时期，包括欧美日韩38个OECD，这一比例为 35%。

至今，中国仍未普及十二年义务教育，2017年，中央四部委曾信誓旦旦宣布：中国将在2020年普及包括高中的12年义务教育……可是拖到去年底，这个庄严承诺竟不了了之。我到中央部委追问时，人人讳莫如深。

土耳其崩溃：自身特有的问题

岩华观点：从2003年上台执政近20年的阿尔多安，被《经济学人Economist》描绘成：穿着西装的新苏丹（Sultan回教君主），做着复兴奥斯曼帝国千年迷梦：从中国长城以北到中亚中东、从中国新疆直到西亚东欧，横跨欧亚的广阔疆域都属于土耳其（Turkey突厥）的势力范围。这也是近年成立的“突厥国家组织”的背景。2021年11月12日，在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第八届峰会上，土耳其、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阿塞拜疆六国领导人宣布，成立多年的 “突厥语国家委员会”改名“突厥国家组织”（Turkic States Organization），并谋求进一步发展结盟。其实，据20欧亚多国学者长期研究：突厥人只是起源于中国东北辽河平原上的一群农民。

正是在这种野心下，土耳其的“埃苏丹”从政开始就以复兴“突厥奥斯曼帝国”为己任，埃尔多安在学生时就加入倡导回教复兴的“繁荣党”和“美德党”。那时，土耳其政府仍秉持国父凯末尔（Kemal）在立国之初就立宪的“世俗政治”：任何宗教团体不得组党参政（这也是土耳其加入北约的前提）。埃苏丹因此曾被抓入狱10个月，并禁止参政5年。后来，他改头换面投靠“正义发展党”才顺利参政。近年来，埃苏丹的太太和女儿带头违反法律，戴上回教头巾和罩袍上街；2012年教育改革（实行12年义务教育），回教阿訇学校招生人数扩大了80%。在中东地区，他俨然成为伊斯兰世界的领袖，结盟伊朗与沙特分庭抗礼，带头攻击以色列和欧美，因此尽管申请多年、仍被欧盟长期排斥在外。

随着埃苏丹近20年的长期执政，他已实质上成为说一不二的土耳其君主，国内言论自由、政党竞争已经名存实亡，国际上不仅与欧美对抗，还与中俄交恶，击落俄罗斯战机、支持疆独和恐怖分子；在地缘政治上更强势激进，越界侵略叙利亚、跨境打击库尔德武装；与世仇亚美尼亚、希腊和塞浦路斯刀兵相见；跨海出兵打击北非利比亚反对派。

真正的问题是，土耳其现有体量和经济根本无法支撑埃苏丹全球野心。为了表面上持续的经济繁荣，土耳其央行多次人为降低利率，每年加印超过GDP20%的钞票，引进大量外资外债，投资基建工程，建设公路、水坝、桥梁、水电等大型建筑和工程。这个只有8千万人口的小国，根本无法消化这些多大工程，基建投资的经济效益微不足道。

更重要的是，土耳其并没有中国这样庞大健全的出口制造业，更没有中国所向披靡的私营高科技产业，即使中国各大城市背负庞大的房地产泡沫，但勤劳的中国人仍向全世界出口所有产品，支撑强劲的人民币汇率。但是，支撑土耳其汇率的只是初级产品和伊斯坦布尔的旅游业，再加上欧美对土耳其钢铁石油等产业的制裁，近年来，引发争先恐后的资本外逃。今年土耳其汇率已暴跌60%，股市崩盘，通货膨胀50%以上，人民买不起面包、吃不上肉。2012年，土耳其人均收入是1.2万美元，中国人均收入是6千美元；2021年，土耳其人均收入是6千美元，中国人均收入是1.2万美元。

我在纽约哥大的诺奖得主经济学教授蒙代尔（Robert Mundell）曾提出过著名的“三元缺一“论：独立货币政策，资本自由进出，货币汇率独立。这三项只能同时存在两项。也就是说：如果要保持市场经济下汇率稳定，就不能允许资本自由进出；允许外资自由进出，就不能保证汇率稳定。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再坚持：中国不能随便开放“资本项目”的原因。特别是现在，中国各大城市头上高悬着房地产泡沫，这个时刻威胁着中国金融安全的达摩斯剑，一旦象土耳其那样，允许外资自由进出，人民币汇率可能随时崩溃，改革开放40多年的辉煌成果，可能一夜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