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失六百亿美元！中国在委内瑞拉的教训

烟斗狼

随着委内瑞拉内乱愈演愈烈，中国对委600多亿美元投资很有可能要打水漂。现在回顾一下，感觉这事纯粹是中委自己“作”出来的，怨不得美帝或其他第三国。

中资大规模进入委内瑞拉是在2007年左右，那时石油价格正处于最高点。可以说就是因为中资项目在委内瑞拉的最初成功，吸引了中国贷款大量进入这个国家；并且在相当程度上，正是由于中资在委内瑞拉的全面丰收，促使中国将“一带一路”作为一项国策推向世界。在那个时期，由于油价高企，委内瑞拉具有很好的支付能力。查韦斯为了稳定票仓，大搞福利房和其他基本建设，中资企业承接的项目对其稳固政权起着重要的支持作用。这些大规模建设通常是通过买方信贷提供融资，而买方均用石油作担保，所以从单个项目来看，融资是相当安全的。但是项目多了以后，整体融资规模超出了委方国民经济的承受能力，这种风险却被（有意）忽视了。

其实中国官方做的国别信用评价报告，当初也是把委内瑞拉列入风险较高国家。理由很简单：国民经济体系不健全，过度依赖石油出口，财政支出缺乏有效的控制机制。然而由于中资企业在委大赚特赚，中国对委内瑞拉的风险判断逐渐被“政治正确”所取代——

首先，委内瑞拉石油资源丰富。高油价当时已经严重威胁中国的能源安全，很多中资企业满世界到处找油，但主要石油区块早已经被西方控制。委内瑞拉也没有什么像样区块可以给中国，然而借助“项目换石油”，中国可以从委内瑞拉获得长期稳定的石油供应。为了保住并扩大这种供应，中国就需要在委内瑞拉搞越来越多的建设项目，并且越大越好，而这一点恰恰符合查韦斯的“政治正确”。有道是“郎才配女貌，豺狼配虎豹”，中委当时的经贸合作堪称绝配，只不过没有经得住时间考验。这是不幸的，却是必然的。因为查韦斯借款大搞建设属于饮鸩止渴之举，公共开支的无度，福利社会的乌托邦，这些都是死咒。中国出于功利目的投其所好，查韦斯喝什么就给什么，结果加速了死咒生效，反过来却又让自己在委陷入困境。所谓“不作不死”，中委这么起劲往一块作，那死得还不快？

其次，意识形态接近。委内瑞拉对内搞“社会主义”，对外极端反美，这两点都投了中国所好。其实查韦斯搞社会主义并没有什么“中国特色”，他的那一套全民福利制度确实有某种“共产主义”色彩，但查韦斯并无“解放全人类”、“解放世界三分之二受苦人民”的雄心壮志，他只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选票——很不幸，委内瑞拉执政党既没有废除“资本主义选举制度”，也没有搞“无产阶级专政”控制绝对权力，所以查韦斯对选票仍然极为看重，这使他的政策具有强烈的短期效应，只为满足其连任需求，他既无心也无力去考虑“红色江山万年长”。查韦斯一向放纵公共开支，到处提供“免费午餐”，搞得老百姓养尊处优，不懂得自食其力，现在没东西吃了，也只会到邻国讨饭，在本国掏垃圾，却不知道去找块地种庄稼。查韦斯这通折腾，大概连上帝也看不过眼了，把他早早接入天堂，让他本来就缺乏长远打算的政策发生了瞬间崩裂。他的继任马杜罗又是个“萧规曹随”的庸才，既无查韦斯的蛊惑能力，更缺查韦斯的机诈权变，所以只能把查韦斯已经下烂的棋一直走到死为止。

委内瑞拉的风险，长期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中国的相关部门之所以选择视而不见，任由虱子长成“灰犀牛”，说白了就是保官哲学在起作用。“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中委合作当初是“走出去”的样板，后来成为“一带一路”的模板，各公司、各机构在往上汇报时自然都是表功，谁也不会傻了巴叽地跳出来喊“狼来了”。就算后来油价暴跌，委内瑞拉陷入债务困境，中方金融机构仍然认为这是控制委内瑞拉的好机会，孰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有的合同、协议、担保都是建立在对方具有行为能力的基础上。现政权一旦覆灭，新政权是否还承认“卖国条约”，这类担心已不能视为“杞人忧天”了，而中国所受的国际挫折（包括对“一带一路”的影响）恐怕更不可以道里计。

国与国发展长期经贸投资关系，不仅需要客观评价对方的整体风险，更需要注重对方的执政能力。中国自己就有大跃进导致大灾难的惨痛教训，能不知道“全民敞开肚皮吃饭”好景不长吗？为什么对委内瑞拉执政党一塌糊涂的执政能力熟视无睹呢？就算存心要“乘人之危”，那对方也得是个“活人”啊！你喂了他好几百亿进去，现在他死了，你能从他的尸体里扒拉出什么干货来？所以说，巨型政府经常表现出一种“反智”倾向，尽管看起来财大气粗、精英荟萃，但能干出智商远逊于老百姓的事情，而且一干就是天大的事情。这不是个别官员的问题，这是政府管理机制的问题。个别官员都是“理性人”，都在自己的决策环境下做出了理性选择（比如要顺着领导的意思说话），所以他的智商无可厚非。但是每一个官员的理性选择最终却合成了一个非理性选择，这就是政府管理机制的问题了。一个政府过于强调集中，忽视民主，这样的事便会层出不穷，并且愈演愈烈。巨人经常是被自己打倒的，就算它意识到存在七大八大风险，但最大的风险来源于它自己——而它拿自己真的是没有什么办法。